冰雾散了，这是夏杨产生的第一个想法。与此同时，四周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。

“原来你在这里！恩人阁下！”艾莉克希亚的声音由远及近，她迈着轻盈地步伐从远处跑来，当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之后，虽然没被吓到，但却微微皱眉，“好讨厌的感觉，是恩人阁下做的？”

“不，他们是骑士，我是不会伤害同伴的。”夏杨抬手指着远处那团残余的灰烬说道，“想来，这一切应该都是那‘家伙’做的，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，但总感觉是一些邪祟的东西。”

“的确能从中感受到相当深厚的怨念……不过已经散去了，就没必要继续深究了。”她将双手放在身后，藏起了那柄带血的魔钢长刀，“不说这个了，恩人阁下突然消失，我跟唐小姐都有些担心。没想到您竟然深入到了这么中心的位置，若是出个意外的话……啊，我不该多嘴的。”

“不，关于擅自行动这件事情，我很抱歉。”夏杨诚恳地向对方道歉，同时内心也多少产生了温暖的感觉。“对了，其他地方的战斗呢？那些僵尸大军解决掉了吗？”

对于四处正在发生战乱的圣都，他有些担心唐冰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，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。

“那些从地下冒出来的恶心玩意，已经差不多都被骑士大军消灭了，堆积如山的腐尸也被魔法师们使用多种属性的魔法解决掉了。剩下没有来得及解决的，似乎也在公爵大人与那个‘神’战斗结束之后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，侯爵和伯爵们正在紧急商量着对策。”在解释完场面上的局势之后，艾莉克希亚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，“恩人阁下，战争已经结束了哟。”

是吗，战争已经结束了。夏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，他的目光平移过白色的战场，最终聚焦在战场中央那尊半透明的雕像身上，“那个，就是最后的‘神’吗？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类而已。”

艾莉克希亚与他一同看着那尊冰雕的方向，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熄灭了。良久过后，她缓缓地说道：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，如果说非要有的话，只是那些魔法强大到足以改变规则的人。恩人阁下知道什么是规则吗？”

“你是说这世间的规则？”他挠挠头，“没听说过，不过也只是一些常识而已吧。所谓的规则什么的，难道是具体到某种条例的限制吗？”

“具体的限制算是一种吧。规则体现在方方面面上，比如对人类职业的严格限定，对于魔法能够深究的最高水准，再就是一些超乎常理的、难以明说的规则。”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，眼神中透漏着迷茫，“不知道为什么，那位公爵大人的敌人死掉之后，我的脑海中生出了许多未曾有过的想法。您不要用那种质疑的目光看着我，我会感到害羞的。”

“艾莉克希亚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啊，没什么……总感觉，你整个人都变了样子。”夏杨认真地说道，同时悄悄地看了一眼对方的侧脸。在那斗篷之下，艾莉克希亚也在悄悄地关注着他，但是眼眸之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。

随后，骑士大军在贵族的领导下，将出现的僵尸彻底清扫一空，巨大的火焰降临在成山一般的腐尸堆上，连带着死去的骑士和执法者们一起烧了个干净。卡洛斯的尸体被使用特殊手段保存了起来，诺吉尔打算将其带回王都埋葬。

自称是‘神’的阿莎利亚·艾维尼亚，残缺的身躯被封印在了冰柱之中。在永恒冰域内，时间的流逝将会变得极为缓慢，极致的低温会逐渐消散被封印者的精神，从此达成长眠的效果。只要不是受到高于第五阶魔法的破坏，永恒冰域制造出的冰雕可以长久地保存下去。

对于被钉死在五杆长枪上的大神官，贵族们在清扫战场之后，围聚在其四周保持沉默。在贵族的包围圈之外，穿着白色法袍的神官们做着祈祷的动作，将是自家置身于胸口处，一个个低下头，口中默念的悼词。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，新的大神官就会在他们之间诞生。

与那群人遥遥相望过后，夏杨三人跟随在补给队伍之中，踏上了返回王都的旅程。与来时的感觉不同，在归途中，整支队伍显得死气沉沉，仿佛还沉浸在先前的战斗中。夏杨知道，那是他们还不愿意接受同伴死去的事实，在战争结束后的短暂会议中，他得知了死伤的人数，已经超过了总数的三分之一。

“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？”夏杨问向身边的人，“我们被委托的任务已经结束了，有关于妖精的那份委托书，也已经从先前获取到的情报之中找了出来。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。”

唐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，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。位于另一侧的艾莉克希亚，倒是极为罕见的叫了他的全名。

“……夏杨？”

“什么事？”从踏上归程起，二人之间再没有了任何交流，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缠着他，这道令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生疏感。其实对于艾莉克希亚身体发生的变化，他多少能猜到一些，大致是跟那阿莎利亚有关。

“你，你的身上似乎产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。”她没有明说，而是给了对方解释的空间，“这种感觉，我从那个艾多玛身上也体会到过。”

艾莉克希亚与大神官之间的关系，算得上是由来已久。早在二十多年前，他们就共同生活在王城，所以对于彼此之间是十分熟悉的。在卸去了内心中的某些限制以后，她的记忆中浮现出了很多事情，仿佛过往云烟一一浮现在了眼前。对于曾经的王族她是不记恨的，但是对于失去了某个重要的朋友，她却感到痛彻心扉。

“嗯？艾多玛？”夏杨原本是打算避讳这个话题，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股坚持之后，才将自己与大神官之间的事情和盘托出。“说起来有些梦幻，其实，艾多玛大人似乎已经预示到了自己必然死亡的结局，而在这之前，他找上了我。”

“找你做什么？”她好奇的问道。

“这个，说来话长……”夏杨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，只好带有回忆的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。

在临近天黑之前，骑士大军终于是返回了王都。而原本冷清的街道上，此时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人，人们簇拥在街道的两侧，将街头巷尾堵得水泄不通。这些都是听闻骑士大军凯旋归来之后，前来庆贺的人民，他们中也曾经有着在圣都生活的人们，在这十天左右的时间里，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王都的生活，但还是想早日能够返回自己的家园。

夏杨所在的补给队伍，作为第一批进入王都的队伍，接受了大多数围观群众的欢呼。人们竞相拥挤到队伍的身旁，高喊着对他们的歌颂。夏杨注意到，那些人所穿的服饰并不是常规的王都服饰，基本可以判定是从圣都移居来的。当然，在大多数人都欢呼的情况之下，自然也有着持反对的声音，尽管那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。

每当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，就会立刻被周围的人群打压下去，最后不得不跟着一起欢呼王族骑士的伟大。

就是在这样的拥簇之下，骑士大军返回了王城，于即将关闭的城前解散。大多数骑士都是来自各方势力的贵族，只有很少一部分来自于王城、隶属于王族直属。但他们无疑都是王族的骑士。在队伍解散之后，夏杨三人归属到了克里斯蒂安公爵的部分，准备跟随着带队的骑士长返回克里斯蒂安公爵府。

“是，您辛苦了。我还需要回去向格林少爷汇报整体的伤亡部分，再次与您别过。”骑士长与三人在冒险者公会附近告别，带领着队伍朝着贵族区走去。

“又回归到了自由的身份，感觉如何？”唐冰看着夏杨一脸疲惫的神色，推测他已经很累了。但是现在又没有其他可以待的地方。于是唐冰提议，“去那边的巴索罗酒馆喝一杯吧？听说在三天前已经完全重建好了，甚至还进行了一番翻修。”

“嗯，也只好这样了。”另外二人附和道，三人朝着酒馆的方向走去。

一进酒馆的大门，迎面就扑上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在神经高度紧张之下，夏杨差点拔剑砍了对方，不过还是认出了那黑狗的帽子。情报商人格莱尼站在酒馆的入口方向，取代了之前的那些女仆们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夏杨质问对方，“我还以为在夜间看不到你呢。”

“呵呵，工作需要，情报商人会出现在任何地方。”格莱尼嘿嘿一笑，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信封，“这个给你，作为之前委托的后续，等了你三天之后无果，我就在这期间将其整理成信了。”

“现在我来了，为何不跟我当面说呢？”

“那是因为，我马上就要出一趟远门，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。”对方憨憨一笑，“本来还想再喝你一杯的，下次吧。”说完，不等夏杨反应，格莱尼已经越过了三人的身边，跑出了酒馆。

“还真是奇怪的家伙……”唐冰随后说了一句之后，三人迈步进了酒馆。